宋武帝
宋高祖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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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諱 | 劉裕 |
生卒 | 晉隆和二年 至宋永初三年 |
在位 | 永初元年 至永初三年 |
政權 | 宋 |
諡號 | 武皇帝 |
陵墓 | 初寧陵 |
先君 | 晉恭帝 |
嗣君 | 宋少帝 |
年號 | |
永初 |
宋高祖武皇帝諱裕,字德輿,小字寄奴,彭城人。姓劉氏,漢楚元王廿一世孫也。
從軍平亂
[纂]晉氏東遷,劉氏移居晉陵丹徒之京口裏。帝以晉哀帝歲在癸亥三月壬寅夜生,及長,雄傑有大度,身長七尺六寸,風骨奇偉,不事廉隅小節,奉繼母以孝聞。帝素貧,時人莫能知,唯琅邪王謐獨深敬焉。帝嘗負刁逵社錢三萬,經時無以還,被逵執,謐密以己錢代償,由是得釋。
初為冠軍孫無終司馬,晉隆安三年十一月,祅賊孫恩作亂于會稽,朝廷遣衛將軍謝琰、前將軍劉牢之東討。牢之請帝參府軍事,命與數十人覘賊,遇賊眾數千,帝便與戰,所將人多死,而帝奮長刀,所殺傷甚眾。牢之子敬宣疑帝為賊所困,乃輕騎尋之。既而眾騎並至,遂平山陰,恩遁入海。四年五月,恩復入會稽,殺謝琰。十一月,牢之復東征,使帝戍句章,句章城小人少,帝每戰陷陣,賊乃退還浹口。時東伐諸將,士卒暴掠,百姓皆苦之,惟帝獨無所犯。
五年春,恩頻攻句章,帝屢破之,恩復入海。三月,恩北出海鹽,帝築城於故海鹽,賊日來攻城,城內兵少,帝乃選敢死士擊走之。時雖連勝,帝深慮眾寡不敵,乃一夜偃旗示以羸弱,觀其懈,乃奮擊,大破之。恩知城不可下,進向滬瀆,帝棄城追之。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為前驅,帝以吳人不習戰,命之在後,不從。是夜帝多設奇兵,兼置旗鼓,明日戰,伏發,賊退,嗣之追奔陷沒。帝且退且戰,麾下死傷將盡,乃至向處止,令左右解取死人衣以示暇。賊疑尚有伏,乃引去。六月,恩浮海至丹徒,帝兼行與俱至,奔擊大破之。恩至建鄴,知朝廷有備,遂走鬱洲。八月,晉安帝以帝為下邳太守。帝又追恩至鬱洲及海鹽,頻破之,恩自是饑饉,奔臨海。
靖難討玄
[纂]元興元年,荊州刺史桓玄舉兵東下,驃騎將軍司馬元顯遣牢之拒之,帝又參其軍事。玄至,帝請擊之,牢之不許,乃遣子敬宣詣玄請和。帝與東海何無忌並固諫,不從。玄克建鄴,以牢之為會稽內史。牢之懼,招帝於廣陵舉兵,帝曰:「人情去矣,廣陵亦豈可得之?」牢之竟縊於新洲。何無忌謂帝曰:「我將何之?」帝曰:「可隨我還京口。玄必守臣節,當與卿事之;不然,與卿圖之。」玄從兄修以撫軍將軍鎮丹徒,以帝為中兵參軍。孫恩自敗後,懼見獲,乃投水死於臨海,餘眾推恩妹夫盧循為主。玄復遣帝東征。
二年,循奔永嘉,帝追破之。六月,加帝彭城內史。十二月,桓玄僭號,遷安帝于尋陽。桓修入朝,帝從至建鄴,玄見帝,謂司徒王謐曰:「昨見劉裕,風骨不恒,蓋人傑也。」每遊集,贈賜甚厚。玄妻劉氏,尚書令耽之女也,聰明有智鑒,嘗見帝,因謂玄曰:「劉裕龍行虎步,視瞻不凡,恐必不為人下,宜早為其所。」玄曰:「我方平蕩中原,非裕莫可,待關、隴平定,然後議之。」修尋還京口,帝托以金創疾動,不堪步從,乃與無忌同船共還,建興復計,及弟道規、沛國劉毅、平昌孟昶、任城魏詠之、高平檀憑之、琅邪諸葛長人、太原王元德、隴西辛扈興、東莞童厚之,並同義謀。時桓修弟弘為青州刺史,鎮廣陵,道規為弘中兵參軍,昶為州主簿,乃令毅就昶謀共襲弘。長人為豫州刺史刁逵左軍府參軍,謀據曆陽相應,元德、厚之謀於建鄴攻玄,克期齊發。
三年二月乙卯,帝托遊獵,與無忌、詠之、憑之,毅從弟藩,憑之從子韶、祗、隆、道濟,昶族弟懷玉等,集義徒凡二十七人,願從者百餘人。丙辰,候城門開,無忌等義徒服傳詔服,稱詔居前,義眾馳入齊叫,吏士驚散,即斬修以徇。帝哭之甚慟,厚加斂恤。昶勸弘其日出獵,未明,開門出獵人,昶、道規、毅等率壯士五六十人,因開門直入。弘方噉粥,即斬之,因收眾濟江。
義軍初克京城,修司馬刁弘率文武佐吏來赴,帝登城謂曰:「郭江州已奉乘輿反正于尋陽,我等並被密詔誅逆黨,今日賊玄之首已當梟於大航。諸君非大晉之臣乎?」弘等信之而退。毅既至,帝命誅弘等。毅兄邁先在建鄴,事未發數日,帝遣同謀周安穆報之,使為內應。邁甚懼,安穆慮事發,馳歸。時玄以邁為竟陵太守,邁便下船,欲之郡。是夜玄與邁書曰:「北府人情雲何?卿近見劉裕何所道?」邁謂玄已知其謀,晨起白之。玄驚,封邁為重安侯,又以不執安穆故殺之,誅元德、扈興、厚之等。乃遣頓丘太守吳甫之、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義軍。
玄聞義兵起,甚懼。或曰:「裕等甚弱,陛下何慮之深?」玄曰:「劉裕足為一世之雄,劉毅家無儋石之儲,摴蒱一擲百萬,何無忌,劉牢之之外甥,酷似其舅,共舉大事,何謂無成。」時眾推帝為盟主,以孟昶為長史,總後事,檀憑之為司馬,百姓願從者千餘人,軍次竹裏。三月戊午,遇吳甫之于江乘,帝躬執長刀,大呼,即斬甫之。進至羅落橋,遇皇甫敷,檀憑之戰敗,死之,眾退,帝進戰彌厲,又斬敷首。初,帝建大謀,有工相者相帝與無忌等近當大貴,惟云憑之無相。至是,憑之戰死,帝知其事必捷。玄聞敷等沒,使桓謙屯東陵口,卞範之屯覆舟山西。己未,義軍進至覆舟東,張疑兵,以油帔冠諸樹,佈滿山谷。帝先馳之,將士皆殊死戰,無不一當百,呼聲動天地。因風縱火,煙焰張天,謙等大敗。玄始雖遣軍,而走意已決,別遣領軍殷仲文具舟石頭,聞謙敗,輕船南逸。
庚申,帝鎮石頭城,立留台百官,焚桓溫主于宣陽門外,造晉新主於太廟。遣諸將追玄,命尚書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輿。司徒王謐與眾議推帝領揚州,帝固辭,乃以謐為錄尚書事、領揚州刺史,帝為鎮軍將軍、都督八州諸軍事、徐州刺史、領軍將軍。初,晉陵人韋叟善相術,桓修令相帝當得州不,叟曰:「當得邊州刺史。」退而私於帝曰:「君相貴不可言。」帝笑曰:」若中,當相用為司馬。」至是,叟詣帝曰:「成王不負桐葉之信,公亦應不忘司馬之言。今不敢希鎮軍司馬,願得領軍佐。」於是用焉。
時諸葛長人失期,為刁逵執送,未至而玄敗。玄經尋陽,江州刺史郭昶之為具乘輿法物。初,荊州刺史王綏以江左冠族,又桓氏之甥,素甚陵帝,至是,及其父尚書左僕射愉有自疑志,並及誅。四月戊子,奉武陵王遵為大將軍,承制,大赦,惟桓玄一祖後不免。桓玄之篡,王謐佐命,手解安帝璽紱。及義旗建,眾謂謐宜誅,惟帝素德謐,保持之。劉毅嘗因朝會,問謐璽紱所在,謐益懼。及王愉父子誅,謐從弟諶謂謐曰:「王駒無罪而誅,此是翦除勝己,兄既桓氏黨附,求免得乎?」謐懼,奔曲阿,帝箋白大將軍迎還,復其位。
玄挾安帝走江陵,又浮江東下,與劉毅、何無忌、劉道規等遇于崢嶸洲,眾軍大破之。玄黨殷仲文奉晉二皇后還建鄴,玄復挾安帝至江陵,因走南郡,太守王騰之、荊州別駕王康產奉安帝入南郡府。初,益州刺史毛璩遣從孫佑之與參軍費恬送弟喪下州,璩弟子修之時為玄屯騎校尉,誘玄入蜀,至枚回洲,恬與佑之迎射之,益州督護馮遷斬玄,傳首建鄴。玄從子振逃于華容之湧中,招集逆黨,襲江陵城,騰之、康產皆被殺。桓謙先匿沮川,亦聚眾應振。為玄舉哀,立喪庭。謙率眾官奉璽綬于安帝,劉毅、何無忌進及桓振戰,敗績於靈溪。十月,帝領青州刺史,甲仗百人入殿。
南征北戰
[纂]義熙元年正月,毅等至江津,破桓謙、桓振,江陵平。三月甲午,安帝至自江陵。庚子,詔進帝侍中、車騎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。帝固讓,旋鎮丹徒。九月乙巳,加帝領兗州刺史。盧循浮海破廣州,獲刺史吳隱之,即以循為廣州刺史,以其黨徐道覆為始興相。二年三月,進帝督交、廣二州。十月,論匡復勳,封帝豫章郡公,邑萬戶,賜絹三萬疋。其餘封賞各有差。
四年正月,征帝入輔,授侍中、車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揚州刺史、錄尚書事,徐、兗二州刺史如故。表解兗州。先是,帝遣冠軍劉敬宣伐蜀賊譙縱,無功而還。九月,帝以敬宣挫退,遜位,不許。十月,乃降為中軍將軍,開府如故。五年二月,南燕主慕容超大掠淮北。三月,帝抗表北討,以丹陽尹孟昶監中軍留府事。乃浮淮入泗,五月,至下邳,留船,步軍進琅邪,所過築城留守。
超大將公孫五樓請斷大峴,堅壁清野以待,超不從。初謀是役,議者以為賊若嚴守大峴,軍無所資,何能自反?帝曰:「不然。鮮卑性貪,略不及遠,既幸其勝,且愛其穀,必將引我,且亦輕戰。師一入峴,吾何患焉。」及入峴,帝舉手指天曰:「吾事濟矣。」眾問其故,帝曰:「師既過險,士有必死之志,餘糧棲畝,軍無匱乏之憂,勝可必矣。」六月,超留羸老守廣固,使其廣甯王賀刺盧及公孫五樓悉力據臨朐。去城四十里有巨蔑水,超告五樓急據之。比至,為龍驤將軍孟龍符所保,五樓乃退。
大軍分車四千兩為二翼,方軌徐行,車張幰,禦者執肖,以騎為遊軍,軍令嚴肅。比及臨朐,賊騎交至,帝命兗州刺史劉藩、并州刺史劉道憐等陷其陣。日向昃,戰猶酣,帝用參軍胡藩策,襲克臨朐,賊乃大奔。超遁還廣固,獲其玉璽、豹尾、輦等,送於都。丙子,克廣固大城,超固其小城。乃設長圍以守之,館谷於青土,停江、淮轉輸。七月,超尚書郎張綱乞師于姚興,自長安反,泰山太守申宣執送之。綱有巧思,先是,帝修攻具,城上人曰:「汝不得張綱,何能為也。」及至,升諸樓車以示之,城內莫不失色。超既求救不獲,綱反見虜,乃求稱藩,割大峴為界,獻馬千匹,不聽。時姚興遣使,聲言將涉淮左,帝謂曰:「爾報姚興,我定青州,將過函谷,虜能自送,今其時矣。」錄事參軍劉穆之遽入曰:「此言不足威敵,容能怒彼。若鮮卑未拔,西羌又至,公何以待之?」帝乃笑曰:「此兵機也,非子所及。羌若能救,不有先聲,是自強也。」
十月,張綱修攻具成,設飛樓縣梯,木幔板屋,冠以牛皮,弓矢無所用之。劉毅遣上黨太守趙恢以千餘人來援,帝夜潛遣軍會之。明旦,恢眾五千,方道而進,每晉使將到,輒復如之。六年二月丁亥,屠廣固,超踰城走,追獲之,斬于建康市。殺其王公以下,納生口萬餘,馬二千匹。初,帝之北也,徐道覆勸盧循乘虛而出,循不從,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:「今日之機,萬不可失。若克京都,劉公雖還,無能為也。」循從之。是月,寇南康、廬陵、豫章諸郡,郡守皆奔走。時帝將鎮下邳,進兵河、洛,及征使至,即日班師。鎮南將軍何無忌與道覆戰,敗死于豫章,內外震駭,朝議欲奉乘輿北走。帝次山陽,聞敗,卷甲與數十人造江上征問,知賊尚未至。
四月癸未,帝至都。劉毅自表南征,帝以賊新捷鋒銳,須嚴軍偕進,使劉藩止之,毅不從。五月壬午,盧循敗毅于桑落洲。及審帝凱入,相視失色,欲還尋陽,平江陵,據二州以抗朝廷。道覆請乘勝遂下,爭之旬日,乃從。于時北師始還,傷痍未復,戰士才數千,賊眾十餘萬,舳艫亙千里。孟昶、諸葛長人懼,欲擁安帝過江,帝曰:「今兵士雖少,猶足一戰,若其克濟,臣主同休;如其不然,不復能草間求活,吾計決矣。」初,帝征慕容超,惟孟昶勸行,丙辰,昶乃表天子,引罪,仰藥而死。
時議者欲分兵屯守諸津,帝曰:「賊眾我寡,分其兵則人測虛實,一處失利,則沮三軍之心,若聚眾石頭,則眾力不分。」戊午,帝移鎮石城。乙丑,賊大至,帝曰:「賊若新亭直上,且將避之;若回泊蔡洲,成禽耳。」徐道覆欲自新亭焚舟而戰,循多疑少決,每求萬全,乃泊蔡洲以待軍潰。帝登石頭以望,見之,悅。庚辰,賊設伏于南岸,疑兵向白石。帝率劉毅、諸葛長人北拒焉,留參軍徐赤特戍查浦,戒令勿戰。帝既北,賊焚查浦而至張侯橋,赤特與戰,大敗,賊進屯丹陽郡。帝馳還石頭,斬徐赤特。解甲久之,乃出陣于南塘。七月庚申,循自蔡洲退,將還歸尋陽,帝遣輔國將軍王仲德等追之。使建威將軍孫處自海道襲番禺,戒之曰:「我十二月必破祅寇,卿亦足至番禺,先傾其巢窟也。」
十月,帝率舟師南伐,使劉毅監太尉留府。是月,徐道覆寇江陵,荊州刺史劉道規大破之,道覆走還湓口。十一月,孫處至番禺,克其城,盧循父嘏奔始興,處撫其人以守。十二月己卯,大軍次大雷。庚辰,賊方江而下,帝躬提幡鼓,命眾軍齊力擊之,軍中多萬鈞神弩,所至莫不摧陷。帝自于中流蹙之,因風水之勢,賊艦悉薄西岸,岸上軍先備火具焚之,大敗。循還尋陽,遂走豫章,悉力柵左裏。丙申,大軍次左裏,將戰,帝麾之,麾竿折,幡沈于水,眾咸懼,帝笑曰:「昔覆舟之役亦如此,今勝必矣。」攻其柵,循單舸走,眾皆降。師旋,晉帝遣侍中黃門勞師於行所。
七年正月己未,振旅而歸,改授大將軍、揚州牧,給班劍二十人,本官並如故。固辭。凡南北征伐戰亡者,並列上賻贈,屍喪未反者,遣主帥迎接,致還本土。二月,盧循至番禺,為孫處所破,收余眾南走。劉藩、孟懷玉斬徐道覆於始興。自晉中興以來,朝綱弛紊,權門兼併,百姓流離,不得保其產業。桓玄頗欲厘改,竟不能行。帝既作輔,大示軌則,豪強肅然,遠近禁止。至是,會稽余姚虞亮復藏匿亡命千餘人。帝誅亮,免會稽內史司馬休之。安帝又申前詔,帝固辭。於是改授太尉、中書監,乃受命,奉送黃鉞。交州刺史杜惠度斬盧循父子,函七首送都。
威加海內
[纂]荊州刺史劉道規疾患,求歸,八年四月,改授豫州刺史,以豫州刺史劉毅代之。毅既有雄才大志,與帝俱興復晉室,自謂京城、廣陵功足相抗,雖權事推帝,而心不服也。厚自矜許,朝士素望者並多歸之,與尚書僕射謝混、丹陽尹郗僧施並深相結。及鎮江陵,豫州舊府多割以自隨,請僧施為南蠻校尉。帝知毅終為異端,心密圖之。毅至西,稱疾篤,表求從弟兗州刺史藩以為副貳,帝偽許焉。九月,藩入朝,帝命收藩及謝混,並賜死。自表討毅,又假黃鉞,率諸軍西征。以前鎮軍將軍司馬休之為平西將軍、荊州刺史,兗州刺史道憐鎮丹徒,豫州刺史諸葛長人監太尉留府事,加太尉司馬丹陽尹劉穆之建威將軍,配以實力。壬午,發建鄴,遣參軍王鎮惡、龍驤將軍蒯恩前襲江陵,克之,毅及黨與皆伏誅。
十一月,帝至江陵,分荊州十郡為湘州,帝仍進督焉。以西陽太守朱齡石為益州刺史,使伐蜀。安帝進帝太傅、揚州牧,加羽葆、鼓吹,班劍二十人。九年二月乙丑,帝至自江陵。初,諸葛長人貪淫驕橫,帝每優容之。劉毅既誅,長人謂所親曰:「昔年醢彭越,今年殺韓信,禍其至矣。」將謀作亂。帝克期至都,而每淹留不進。公卿以下,頻日奉候於新亭,長人亦驟出。既而帝輕舟密至,已還東府矣。長人到門,引前,卻人閑語,凡平生言所不盡者,皆與及之,長人甚悅。帝已密命左右丁旿自幔後出,於坐拉焉,死於床側。輿屍付廷尉,並誅其弟黎人。旿驍勇有力,時人語曰,「勿跋扈,付丁旿」。
七月,朱齡石平蜀,斬譙縱,傳首建鄴。九月,安帝以帝平齊、定盧循功,封帝次子義真為桂陽縣公;並重申前命,授帝太傅、揚州牧,加羽葆、鼓吹,班劍二十人。將吏百僚敦勸,乃受羽葆、鼓吹、班劍,餘固辭。帝以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宗室之重,又得江、漢人心,疑其有異志;而休之子譙王文思在都,招聚輕俠,帝執送休之,令自為其所。休之表廢文思,並與帝書陳謝。
十一年正月,帝收休之子文寶、兄子文祖,並賜死,率眾西討。復假黃鉞,領荊州刺史。以中軍將軍道憐監留府事。休之上表自陳,並罪狀帝。休之府錄事參軍韓延之有幹用才,帝未至江陵,密書招之。延之報書曰:「承親率戎馬,遠履西偏,闔境士庶,莫不惶駭。辱疏,知以譙王前事,良增歎息。司馬平西體國忠貞,款懷待物,以公有匡復之勳,家國蒙賴,推德委誠,每事詢仰。譙王往以微事見劾,猶自表遜位;況以大過而當默邪!來示雲,‘處懷期物,自有由來’。今伐人之君,啖人以利,真可謂‘處懷期物’者矣。劉藩死於閶闔之門,諸葛斃於左右之手,甘言詫方伯,襲之以輕兵,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,閫外無自信諸侯,以為得算,良所恥也。吾雖鄙劣,嘗聞道于君子,以平西之至德,寧可無授命之臣乎?假天長喪亂,九流渾濁,當與臧洪游於地下。不復多云。」帝視書歎息,以示將佐曰:「事人當如此。」
三月,軍次江陵。初,雍州刺史魯宗之負力好亂,且慮不為帝容,常為讖曰:「魚登日,輔帝室。」與休之相結。至是,率其子竟陵太守軌會于江陵。帝濟江,休之眾潰,與軌等奔襄陽,江陵平。加領南蠻校尉。將拜南蠻,遇四廢日,佐史鄭鮮之等白遷日,不許。下書開寬大之恩。四月,進軍襄陽,休之等奔姚興。安帝復申前令,授太傅、揚州牧,劍履上殿,入朝不趨,贊拜不名,加前部羽葆、鼓吹,置左右長史、司馬、從事中郎四人,封第三子義隆為北彭城縣公。八月甲子,帝至自江陵,奉還黃鉞,固辭太傅、州牧、前部羽葆、鼓吹,其餘受命。十二年正月,安帝詔帝依舊辟士,加領平北將軍、兗州刺史,增督南秦,凡二十二州。帝以平北文武寡少,不宜別置,於是罷平北府,以並大府。三月,加帝中外大都督。
北伐圖篡
[纂]十二月壬申,安帝加帝位相國、總百揆、揚州牧,封十郡為「宋公」,備九錫之禮,加璽紱、遠遊冠、綠綟綬,位在諸侯王上。十三年正月,帝以舟師進討,留彭城公義隆鎮彭城。軍次陳留城,經張良廟,下令以時修飾棟宇致薦焉。安帝追贈帝祖為太常,父為特進、左光祿大夫,讓不受。二月,冠軍將軍檀道濟等軍次潼關。三月庚辰,帝率大軍入河。五月,帝至洛陽,謁晉五陵。七月,至陝,龍驤將軍王鎮惡舟師自河浮渭。八月,扶風太守沈田子大破姚泓軍于藍田,王鎮惡克長安,禽姚泓。始義熙九年,歲、鎮、熒惑、太白聚東井,至是而關中平。九月,帝至長安。長安豐稔,帑藏盈積,帝先收其彝器、渾儀、土圭、記裏鼓、指南車及秦始皇玉璽送之都;其餘珍寶珠玉,悉以班賜將帥。遷姚宗於江南,斬泓於建康市。謁漢長陵,大會文武於未央殿。
十月,晉帝詔進宋公爵為王,加十郡益宋國,並前為二十郡。其相國、揚州牧、領征西將軍、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。帝欲息駕長安,經略趙、魏,十一月,前將軍劉穆之卒,乃歸。十二月庚子,發自長安,以桂陽公義真為雍州刺史,鎮長安,留腹心將佐以輔之。
十四年正月壬戌,帝至彭城,解嚴息甲。以輔國將軍劉遵考為并州刺史,領河東太守,鎮蒲阪。帝解司州,領徐、冀二州刺史,固讓進爵。時漢中成固縣漢水崖際有異聲如雷,俄頃岸崩,有銅鍾十二,出自潛壤。鞏縣人宗曜于其田所獲嘉禾,九穗同莖,帝以獻,晉帝以歸於我。帝沖讓,乃止。六月丁亥,受相國宋公九錫之命,下命赦國內殊死以下。詔崇豫章太夫人為宋公太妃,世子為中軍將軍副貳,相國府百官悉依晉制。又詔宋國所封十郡之外,悉得除用。先是,安西中兵參軍沈田子殺安西司馬王鎮惡,諸將殺安西長史王修,關中亂。十月,帝遣右將軍朱齡石代安西將軍桂陽公義真為雍州刺史。義真還,為赫連勃勃所追,大敗,僅以身免,諸將帥及齡石並沒。
鼎革開國
[纂]十二月,安帝崩,大司馬琅邪王即位。元熙元年正月,恭帝詔征帝入輔,又申前令,進公爵為王,以徐州之海陵北東海北譙北梁、豫州之新蔡、兗州之北陳留、司州之陳郡汝南潁川滎陽十郡,增宋國。七月,乃受命。赦國內五歲刑以下,遷都壽陽。九月,解揚州。十二月,安帝命帝冕十有二旒,建天子旌旗,出警入蹕,乘金根車,駕六馬,備五時副車,置旄頭雲罕,樂舞八佾,設鍾虡宮縣。進王太妃為太后,王妃為王后,世子為太子,王子、王孫爵命之號,一如舊儀。二年正月,帝表讓殊禮。竟陵郡江濱自開,出古銅禮器十餘枚,帝獻之恭帝,讓不受,於是歸諸瑞物,藏於相府。四月,詔遣敦勸,兼征帝入輔。六月壬戌,帝至都。甲寅,恭帝禪位於「宋」。有司草詔既成,請書之,恭帝即便操筆,謂左右曰:「桓玄之時,天命已改,重為劉公所延,將二十載。今日之事,本所甘心。」
帝奉表陳讓,恭帝已遜于琅邪王第,表不獲通。於是陳留王虔嗣等二百七十人及宋台群臣並上表勸進,猶不許。群臣又固請,乃從之。永初元年夏六月丁卯,帝即位於南郊,禮畢,幸建康宮,臨太極前殿。大赦,改元,封恭帝為零陵王,全食一郡,載天子旌旗,乘五時副車,行晉正朔,郊祀天地,禮樂制度,皆用晉典,上書不為表,答表不稱詔,宮於故秣陵。追尊皇考為孝穆皇帝,妣為穆皇后,尊王太后為皇太后。
庚午,以司空道憐為太尉,封長沙王,立南郡公義慶為臨川王。又詔論戰亡追贈及酬賞除復之科。乙亥,封皇子桂陽公義真為廬陵王,彭城公義隆為宜都王,義康為彭城王。丁丑,使使巡行四方,旌賢舉善,問人疾苦,獄訟虧濫、政刑乖愆、傷化擾俗、未允人聽者,皆具以聞。戊寅,詔增百官奉。己卯,改晉泰始曆為永初曆,社以子,臘以辰。
秋七月丁亥,原放劫賊餘口沒在台府者,諸流徙之家,並聽還本。又以市稅繁苦,優量減降。從征關、洛,殞身不反者,贍賜其家。己丑,陳留王曹虔嗣薨。辛卯,復置五校三將官,增殿中將軍員二十人,余在員外。戊戌,征西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楊盛進號車騎大將軍。甲辰,鎮西將軍李歆進號征西大將軍,平西將軍乞伏熾盤進號安西大將軍,征東將軍高句麗王高璉進號征東大將軍,鎮東將軍百濟王扶餘映進號鎮東大將軍。置東宮冗從僕射、旅賁中郎將官。戊申,遷神主於太廟,車駕親奉。
八月辛未,追諡妃臧氏為敬皇后,陵曰永寧。癸酉,立王太子義符為皇太子。乙亥,赦見罪人。閏月壬午,置晉帝諸陵守衛,其名賢先哲,詳加灑掃。丁酉,林邑國遣使朝貢。二年春正月辛酉,祀南郊,大赦。丙寅,斷金銀塗。以揚州刺史廬陵王義真為司徒,以尚書僕射徐羨之為尚書令、揚州刺史。二月己丑,倭國遣使朝貢。三月乙丑,初限荊州府置將不得過二千人,吏不得過一萬人。州置將不得過五百人,吏不得過五千人。兵士不在此限。
十一月辛亥,葬晉恭帝於沖平陵,車駕率百官瞻送。三年春正月甲辰朔,詔刑罰無輕重悉原之。癸丑,以尚書令揚州刺史徐羨之為司空、錄尚書事,刺史如故。進江州刺史王弘衛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以太子詹事傅亮為尚書僕射。三月,帝不豫,太尉長沙王道憐、司空徐羨之、尚書僕射傅亮、領軍將軍謝晦、護軍將軍檀道濟併入侍醫藥。群臣請祈禱神只,帝不許,惟使侍中謝方明以疾告廟而已。丁未,以廬陵王義真為侍中、車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南豫州刺史。己未,帝疾瘳,大赦。
五月,帝疾甚,召太子義符,戒之曰:「檀道濟雖有幹略,而無遠志,非如兄韶有難禦之氣。徐羨之、傅亮當無異圖。謝晦屢從征伐,頗識機變,若有異,必此人也。小卻,可以會稽、江州處之。」又為手詔:「朝廷不須復有別府,宰相帶揚州,可置甲士千人。若大臣中任要,宜有爪牙,以備不祥人者,可以台見留隊給之。有征討,悉配以台見軍隊,行還復舊。後世若有幼主,朝事一委任宰相,母后不煩臨朝。仗既不許入台殿門,要重人可詳給班劍。」癸亥,帝崩於西殿,時年六十。七月己酉,葬丹陽建康縣蔣山初寧陵。群臣上謚曰「武皇帝」,廟號「高祖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