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鴻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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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鴻章

李文忠公鴻章,字少荃[一],自號「儀叟」,一等肅毅侯安徽合肥人。道光三年生。其先本許姓,居江西湖口,避時亂來。九世祖李心莊無子,以姻戚許迎溪次子子慎為,遂改李姓,世代耕讀。父文安道光十八年進士,官至刑部郎中。

鴻章幼聰慧,六歲入家館,隨從父仿仙及徐子苓讀經史。二十七年,以會試進士出身,改翰林院庶吉士。從曾國藩遊,講求經世之學。

咸豐三年太平軍安慶蔣文慶死難。詔諭工部左侍郎呂賢基,署團練防剿事。賢基以鴻章籍安徽,諳熟鄉情,奏請隨營幫辦,國藩亦授鴻章以治湘軍之法。既至,巡撫福濟授以兵,連克二縣,逾年復廬州。累功,用道員,賞花翎,加按察使銜,其顯名之勢甚勃,遂被謗。

七年,文安歿,鴻章丁憂去職。

九年,服滿,為國藩幕,從之於江西,授福建延建邵道,仍留軍。時皖撫翁同書為太平軍所圍,棄城走。國藩劾之,疏中納鴻章之言:「臣職份所在,例應糾參,不敢以翁同書之門第鼎盛瞻顧遷就」云云。同書者,上書房總師心存長子也,其弟同和,後為德宗師。或曰:翁氏由是記恨,及後同和掌戶部,於北洋貲餉屢行刁難,肇因於此也。

十年,國藩既克安慶,奏鴻章才可大用,上命回合肥募勇。

同治元年,編成五營,國藩以上海系籌餉膏腴之地,命往戍之,以成拱衛,特起一軍,是為「淮軍」。時,諸夷皆有軍駐,見其衣裝樸陋,皆笑指為丐。鴻章曰:「軍貴能戰,非徒飾觀美。迨吾一試,笑未晚也。」又勵將士曰 :「軍貴能戰,待吾儕破敵以懾之。」未幾,戰太平軍於虹橋、北新涇、四江口等處,親臨督之,敵退,滬地得安,華夷乃訝之。未及一年,淮軍更仿夷軍,盡改舊制,又延洋師教習,儼然新軍,卒逾七萬。後二年,克,復會湘軍太平天國,繼平捻軍。加太子太保銜,授湖廣總督協辦大學士。以其扶清室於將傾,時譽「中興之臣」。

九年六月,天津教案發,列強遣艦麇集大沽口,有覬覦京畿之心。時鴻章在,奉密諭返直隸調停,事遂,授直隸總督,旋兼北洋通商事務大臣

十一年,加武英殿大學士。睹國運日危,思乃技術落後諸夷所致,又曰「練兵以制器為先」。于同治初,創江南製造局金陵機器局天津機器局。是時,中華可製新兵器者四,而鴻章立其三。更論曰:「中國欲自強,則莫如學習外國利器。欲學習外國利器,則莫如覓制器之器,師其法而不必盡用其人。欲覓制器之器與制器之人,則或專設一科取士,士終身懸以為富貴功名之鵠,則業可成,藝可精,而才亦可集」,憂思至此。又定「官督商辦」之策,創輪船招商局,此中國近代民用企業之始也,其後礦務鐵路紡織通信諸業之興,俱循其制,史稱「洋務運動」。鴻章更著意新巧奇技,嘗屬文析蒸汽機之理,其文寥寥百言,而形理具備。

光緒九年法軍犯越南,次年,馮子材部克之,未幾,竟立《中法會訂越南條約》,以法為越南宗主,中越互通口岸,世謂法國不勝而勝,中國不敗而敗,此皆鴻章之畫也。

十年朝鮮甲申亂起,兵侵朝,時朝鮮猶清屬國也。翌年,鴻章受權與日立《中日天津會議專條》,定倘朝有大事,中日雙方出兵需要事先知照,此實甲午禍胎。

十一年,立海軍衙門,以醇親王總理海軍事務,鴻章會辦。北洋水師遂立,其軍甫成,艦艇二十有五,官兵四千有餘,亞洲之冠也。更建旅順大沽威海軍營,以固海防。奈何其後,文恬武嬉,內耗眾生,戶部數以經費支絀,請停增船炮,水師漸廢。

二十年,朝鮮東學黨事發,朝請清彈壓,鴻章用袁世凱言,遣直隸提督葉志超太原鎮總兵聶士成領兵千五百入朝。遽料日本懷不軌之心,此正其所欲也,即增兵八千入朝,事遂急。鴻章乃乞斡旋,日弗納,更複增兵。六月廿三,日艦突襲清「高升」號兵船,甲午戰爭遂發。八月十六,總兵左寶貴殉國,葉志超敗歸,十八日,北洋水師遇日師,提督丁汝昌與戰,四艦沉,管帶劉步蟾鄧世昌等戰歿,旅順、威海繼陷,汝昌自盡,北洋水師敗績。

二十一年二月,受命以全權大臣赴日議和,廷議准其割地賠款,然鴻章猶力爭保之,冀減其損,而日視眈眈,有吞象之心。世傳約之將訂,鴻章嘗謂美利堅顧問科士達:「倘議不成,惟遷都陝西,日本蕞爾小邦,不堪久戰,其終必敗也。」遽料其間遇刺,舉世譁然。日乃稍斂氣焰,允減至賠白銀二萬萬兩,割台灣列島與之,和議乃成,是為馬關條約。鴻章恥之,誓言終身不履日土。和議既下,國內聞之,公車上書,請行變法,國人以鴻章賣國,乃黜其職,止留大學士銜,以息眾議。

二十二年沙皇加冕,初以駐俄公使王之春致賀,俄府曰:「加冕者,敝國大典也,非得貴國位望最高之人,為列國所稱許者,不足當賀使之任。王使非其選,能勝任者惟李中堂。」乃以鴻章為專使往賀。禮畢,准循訪列國,見諸國之興,多賴變法之功,乃歎曰:「五洲列國,變法者興,因循者殆。」時康梁事敗,亡走日美,太后著其見機緝拿,鴻章以變法派自居,而推諉其事。船行至橫濱,當換,鴻章不忘其誓,令設板於兩舷間,踽踽以行,終不履日,日相率員臨港謁見,亦皆不顧。

二十六年八國侵京師,諭各省馳援勤王,時鴻章總督兩廣,以若不量力而輕於一試,恐數千年文物之邦,從此已矣。乃覆之曰:「此亂命也,粵不奉詔」。與兩江劉坤一湖廣張之洞等,行東南互保之策,使江南半壁,免遭塗炭。

兩宮西狩,六月十二,再授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,數促北上議和。鴻章自海抵滬,逡巡不進,以觀事勢,部屬亦諫以馬關舊事,冀莫往,免負駡名。七月晦,太后再飭其入京,遂孑身往,城之內止留慶王府賢良寺,餘者盡為諸夷所據,鴻章日與其使臣將帥爭盟約。二十七年六月,襄講成,賠銀四萬萬五千萬,並懲資諸王臣、毀炮臺等和約十二款,史稱《辛丑條約》,約成兵退,而中華愈弱。

後二月,俄挾以「道勝銀行協定」,圖以巨利,鴻章素倚其國,今兇相畢露,乃歎曰:「老來失計親豺虎」,氣惱交加,嘔血不起,口占一律曰:「勞勞車馬未離鞍,臨事方知一死難,三百年來傷國步,八千里外吊民殘,秋風寶劍孤臣淚,落日旌旗大將壇,塞北塵氛猶未已,諸君莫作等閒看。」九月廿七,病革,左右慰曰:「兩宮即刻回鑾矣!」雙目猶炯炯,張口似欲有言,左右又進曰:「未了之事,我輩可了,請公放心!」目乃瞑,年七十有九。兩宮聞,哭之失聲,贈太傅,晉一等肅毅侯,諡曰文忠。賜白銀五千兩治喪。准於京師、原籍等建祠十處,春秋定祀。有清一代,漢臣得於京師建祠者,惟鴻章耳。後逢國亂,諸祠皆毀,惟存合肥故居及享堂,今俱闢為陳列所,以供憑弔。

李氏一門自文安以下,多治經濟,其兄弟諸子皆有政名,儼然淮中望族。鴻章出仕五十餘載,時值飄搖之際,每自歎曰:「我平生所事,練兵也,海軍也,然率皆紙虎,不過勉強塗飾,虛有其表,若有破屋,由裱糊匠東補西貼,居然淨室,縱有微雨,亦可勉為。倘欲重修,材術皆乏,裱糊者複何堪其力也?」

終鴻章一生,其受命媾和者三十餘,多有傷國體者,眾多諷之,有「楊三已死無蘇,李二先生是漢奸」、「賣國者秦檜,誤國者李鴻章」等語,後世亦多鄙之者。近世論漸公允,或謂其之往和談者,設以他人往議,則可得無詬以退乎?故知條約之誤國,實非鴻章之罪。更有論者以辛丑之議,終免割地以息,當時之勢,實非鴻章不可為之。時勢如斯,誠不得苛求也。任公嘆曰:「吾敬李鴻章之才,吾惜李鴻章之識,吾悲李鴻章之遇。」

家屬[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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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 鴻章字號,諸典記述迥異,從《清史稿》,以「少荃」為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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